张昭行没有犹豫片刻,挥起松纹古剑,将戴伯威的孙媳和曾孙女斩为四断。

  在张昭行举剑的一刹那间,有三位名震一方的武林大侠同时跃起,分别将手中的刀、棍、剑击向了张昭行的要害。

  张昭行一动不动。

  刀在快要砍中张昭行脖子时一歪,浅浅从张昭行的胸上划过。棍在快要击中张昭行头顶时一顿,略略从张昭行的后脑上擦过。剑在快要刺中张昭行背心时一停,轻轻从张昭行的背上滑过。

  没有人敢真的杀了张昭行,也没有人能真的杀了张昭行。

  张昭行本有一个雅号——梦蘋道人。

  可自从他诛杀戴伯威后,江湖上人人称第二武圣为铁心剑。

  在二十多年的岁月里,“铁心剑”张昭行已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,江湖上的人也记不清。江湖上的人只知道张昭行的每一次执法结果都是异常惨烈。

  惨烈得让真正的铁心人也要落泪,可谁也没见过张昭行落泪。

  无数江湖武人在关圣帝面前日夜祈祷,求关圣帝保佑:若自己不幸被武圣执法,千万别派铁心剑张昭行来。

  “明朝望乡处,应见陇头梅……”巨石上的少女仍在飘舞,仍在吟唱。

  只是,舞步已经踉跄,声音已经喑哑。

  “知道我为什么号为‘梦蘋道人’吗?为什么?”张昭行在问着身旁的两位丽人。

  两位丽人的脸色如纸一样苍白,勉强撑住了身子没有倒下,几度欲张开口回答,可就是无法张开口。

  “你们不知道,当然不知道。”张昭行抓起桌上一只盛满了酒的金杯,仰起头,一饮而尽。“我十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,兄长继位成了天师。所有的人都捧着星星月亮一样捧着兄长,没有人理会我,只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来陷害我。兄长与我同父不同母,兄长的母亲很早就死了,许多人为了讨好兄长,硬说兄长的母亲是我母亲逼死的。于是,兄长就将我和母亲关进了一座小院里,不准我们见任何人,只让一个叫绿蘋的侍女每天给我们送三次饭。

  “绿蘋……绿蘋,只有绿蘋不会陷害我,只有绿蘋愿意和我在一起,绿蘋每天都唱小曲给我听,我不会唱小曲,我教她唱古曲,唱得最多的就是这……明朝望乡处,应见陇头梅……陇头梅。

  “后来,我母亲病了,想在床头上看到一枝梅花,母亲很喜欢梅花,我就求绿蘋给我折一枝梅花,我想这是很容易的,当时天师府内花园中梅花正开放,红艳如霞。绿蘋当然答应了我,第二天就给我折一枝梅花来。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,倚在门上盼望着绿蘋的出现。可一个时辰过去了,又一个时辰过去了,绿蘋始终没有岀现。直到日落时,才有一老仆提着食盒走进小院,告诉我……告诉我绿蘋死了,绿蘋死……死了。绿蘋不敢折府内的梅花,去折山岗上的野梅,可山岗上满是冰雪,她失足摔下了万丈深谷,万丈深谷……”

  张昭行泣不成声,他好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,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时候。

  “爹爹!”那巨石上的少女再也舞不下去,唱不下去,扑进草亭,跪倒在张昭行面前。

  “小蘋!你说,如果爹爹是张天师,绿蘋会死吗?绿蘋会死吗?!”张昭行问着面前的女儿。

  小蘋泪流满面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  “如果我是张天师,绿蘋当然不会死,不会死!”张昭行大吼起来,声震山谷。

  “扑通!扑通!”张昭行身旁的两位丽人怎么也撑不住身子,瘫倒了下来。

  “我要当天师,一定要当天师!我拚命地练功,我的武功天师府中谁也不能胜过,可我依然没有当成天师。但我当上了武圣,我以为整个天下都快要成为我的,我根本不屑于当什么天师了,我要夺取我能夺取的一切!可到头来,我又得到什么?”张昭行两眼茫然地望着亭外的天空。

  天空碧蓝如洗,飘着一朵朵洁白的云团。

  “爹爹!你还有女儿,还有女儿!”小蘋哽咽着道。

  “女儿?不,我没有,没有,我知道,你一直恨你的爹爹,你一直想杀了你的爹爹!”张昭行的目光垂下,盯在小蘋的脸上。

  “爹爹!你到这个时候还不相信女儿吗?”小蘋直愣愣地望着父亲。

  “我曾对自己说,不能相信这个世界的任何人,决不能。可后来我还是相信了一个人。那是一个女人,长得和绿蘋一样的女人。我以为那是一个真心爱着我的女人,我准备放弃一切和她隐居深山。我其实早就对杀人厌倦了,再也不想杀人。那女人待我真好,哈哈哈!真好!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,女儿也长到七、八岁了……”

  “不要说,爹爹,你不要说……”

  “我要说,我为什么不说?那女人在我练功入定时,突然举起刀……”

  “爹爹——”小蘋极其尖利地叫了一声。

  张昭行的身子一震,怔怔地望着女儿,没有再说什么。

  “爹爹答应过女儿,永远隐居在这大洪山惊天峰下,再也不出去杀人了。女儿也答应了爹爹,不,不再出去找……找妈妈,女儿每天给爹爹唱歌,给爹爹……”

  “你住口。”这次是父亲打断了女儿的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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